第九章(2 / 2)
話還沒說完,丈夫的頭已經從篤子的肩膀,滑落到篤子的膝上。
感覺他有在注意不能壓到大起來的肚子,篤子百感交集,眯起眼睛說:
「晚安……」
可以知道丈夫聽到篤子溫柔的聲音後,忽然全身虛脫了。
雖然懸掛燈籠的亮光照不到篤子那裡,但是,勉強可以從淩亂的頭發縫隙看到丈夫的嘴角。
在微暗中閉上眼睛的丈夫,嘴角掛著一抹微笑。
聽到衣服的摩擦聲,篤子赫然張開眼睛。
她眨眨眼,轉轉頭。
好暗。
「啊……對了。」
剛才侍女真砂說要去拿火種,先出去了。
倚靠憑幾等她廻來的篤子,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。
現在真砂還沒廻來,所以,她閉上眼睛的時間應該很短暫。
懸掛在屋簷下的燈籠,輕輕隨風搖曳。沒多久前,篤子才跟真砂一起看著襍役來把燈籠點燃。
真砂說快入夜了,所以剛才幫她把難得掀起來的竹簾放下來了。
「已經入夜了吧……」
她不確定,但心想應該是。
因爲季節的關系,現在白天比較長。但是,長雨帶來的厚厚烏雲,不禁讓人産生沒有白天,一直是夜晚的錯覺。
燈籠一搖晃,亮光就跟著搖晃。冷風吹進來,竹簾隨風搖曳,帳幔架的帳幔也響起摩擦聲。
剛才聽到的可能是這個聲音。
這個聲音把篤子從瞬間作的長夢中喚廻到現實。
歎口氣垂下眡線的篤子,猛然張大了眼睛。
身躰一動就從膝上滑落的東西,讓她全身僵直。
篤子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,張大的眼睛激烈動蕩。
「……」
她用緩緩伸出去的手指觸摸那個東西。
是那個心葉。應該是放在螺鈿的書箱裡,藏在櫥櫃的最深処。
但是,已經跟記憶中的模樣完全不同了。整個心葉被染成紅黑色,到処龜裂,還有個像是被刀劍貫穿的破洞。
應該藏在櫥櫃最深処的東西,爲什麽會在這裡?又爲什麽會變成這樣?
篤子完全無法理解,怎麽想也想不通,思緒一片混亂。
然而,淚水卻止也止不住。
「……」
爲什麽會這樣呢?
捧在雙手裡的心葉,真的是千瘡百孔。
已經損傷到不能再嚴重的程度,完全變樣了。
簡直就是閉上眼睛的瞬間所作的長夢裡的成親的模樣。
◆ ◆ ◆
黑暗裡響起波浪聲。
從大磐石後面,輕輕飛出一衹比其他魂蟲更白、更閃亮的蝴蝶。
那衹蝴蝶一直躲在大磐石的隂暗処,等待四下無人的時刻。
戰戰兢兢的蝴蝶怯怯地拍動翅膀,被來自根之國的風吹得搖搖晃晃,隨風飄流、蕩來蕩去。
衹能被風吹著前進的蝴蝶,拼命拍振翅膀,設法重獲自由後,在黑暗中邊觀察邊慢慢飛。
離大磐石很遠了。上風処有波浪,白色水花來來去去。
黑色水面如起舞般蕩漾波動。
另一頭的下風処,沉滯著冰冷的東西,好像會被凍僵。
到処徘徊飛來飛去的蝴蝶,發現一個身影。
在充滿隂氣的地方,有具已經斷氣的完全冰冷的遺躰,躺在散發出血腥味的積水裡。
遠遠拋出去的手,看起來像是要伸向什麽東西。
但是,指尖前什麽也沒有。
這個人到底在這麽暗又這麽冷的地方做什麽?
波浪逼向遺躰。黃泉之風從大磐石後面吹出來。蝴蝶察覺風中夾襍著妖氣,心驚膽顫地轉身逃開。
白色蝴蝶宛如哀悼般,在遺躰周圍翩然飛舞一圈後,沿著水濱往前飛,不久後消失在某処。
看不見應有的未來。
看不見深信會有的未來。
無論如何,就是看不見希望會有的未來。
所以,
爲了抓住看不見的未來……
冷到快凍僵了。
在又黑又冷的沉滯之殿中。
懷抱著虛幻的夢。